一、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知
这个世界很奇妙,就像古语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那个初春刚来寒意未消的三月,第七届报名开始了,带着一颗试试看的心理,我递上了我的报名表,由于习惯了用电脑操作所以交上了一份电子版做的报名表,交给杨蕾的时候她说需要手写板的,于是第二天我又上交了一次,然后过了好久接到一个需要面试的短信,我觉得挺奇怪的是面试居然由我来挑几个时间段的一个,当时觉得这样的安排还不错就给负责人说了一个方便的时间,然后他把面试的地点发给我了,郑大的新体育馆,我上大学一年半来我去郑大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了,所以真心找不到面试的地方,于是我想找个能认路的人和我一起去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周沁瑶,一路上我们聊着天彼此探究着为什么参加感恩之旅,给我的感觉他是很坚定不羁的男孩,他说即使今年被刷下去了明年他还会继续参加,当时我只是笑笑,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场面试终止了他在感恩之旅的路途。这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于是我开始庆幸少有的好运气,之后我想老队员想看到的应该是一个谦虚,质朴,真诚的人吧,那时候的他骨子里流露的不屑有些刺眼了。
3月25号12:50的时候在工大西操场的篮球场集合,当时我舍友陪我一起去看看感恩之旅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由于带了手套当时就被训了,然后就回宿舍了,由于我穿得不多在肆虐的寒风中冻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乌青的指甲上泛着紫黑的颜色,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都尽量多穿点衣服保存体内的暖流,算是怕了受冻的感觉了,那天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学长让我们全体准队员跟着他一块吼三声“我来了”,嘶吼的瞬间我的眼眶忍不住溢出泪来,虽然很快就风干了,但我知道盘桓在我内心深处的愿望是,我是真的很想去支教。
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之后的每一天都有不间断的早操,第一天的夜里我醒了三次,2:30,3:20,4:30即使设定了闹钟还是害怕迟到,因为长达四个月的早操只有2次迟到的机会,甚至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自己因为迟到而淘汰。这种情况直到跑操一周之后才有好转,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选拔,跑步的初端,每一天都有人放弃或者迟到,然后消失。
3月30日是笔试,自从参加了感恩之旅原本舒适的大学生活开始忙碌起来,有时候甚至困得都不想写日记,笔试一共两个小时,考的内容大都与团队网站上的相关,要么就是测试你的交际关系像写出你认识的人的专业姓名之类的,不过要是你们专业的人太多可就是你的悲剧了,因为当时我们的笔试不能写本院的人,看到这个时真想把设立这个规矩的人拉出去揍一顿。
3月的最后一天是小拉练的时间,因为知道有大拉练的存在所以真心没把它太重视,所以最后差点败北。穿着一双薄底的运动鞋,一条牛仔裤,浅色的毛衣,一个背包就上阵了,一路上石子就铺在脚下,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脚上就开始起泡,后来就一直压着它走,直到到了目的地也没敢脱掉鞋去看看脚上到底怎么样了,就感觉它一点点在扩大,最后两只脚底上都有一个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的水泡。但那天还是学到很多东西,一路的高歌,老队员一路的护送,彼此间相互的扶持,也印证了‘一个人可以走的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很远’如果那天曹睿没有一直拖着我走,感恩之旅第七届队员我就将除名了。也幸好有一个小拉练让我知道了在这样的运动下穿薄底运动鞋和牛仔裤跟在脚上绑10斤的沙袋差不多,所以装备真的很重要。还有一些很让人铭记的瞬间,比如高声喊着“眼中有旗,心中有爱,身上有力,脚下有路”仿佛身上就真的冒出一股力一样,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又有一瞬上坡的时候路过一对身负背篼的老夫妇身边,他们咦了一声“这是干什么的?”刹那间像是心里被刺中了最柔软的地方,我猛地不知道如何回答,然后我看到艳红的旗帜上感恩两个字,豁然心中的开朗如波纹般漾开。大学寻寻觅觅找寻我的信仰,佛教睿智通达能让人幡然悔悟,基督教宽容仁爱包揽一切罪孽,心中敬仰它们却也无法从内心深处完完全全视自己为两者任何之一的子民。我敬仰自然,愿为我的存在而感恩。
小拉练回来之后很疲惫,第二天稀里糊涂的睡过了,双眼睁开天已经大亮了,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迟到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操场,当时早操还没有结束,打过报告之后入列了,当天的心情极差,仿佛自己一下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早操结束后做了20个俯卧撑,第二天写了份检讨,当众念完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大拉练了,有了小拉练的经验之后,我网购了一双徒步鞋,穿了一条运动裤,当天早上吃了十个小笼包,撑得还挺难受的,但后来越走越舒服,不仅胃消化了,身上还越来越有劲,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到达目的地。相对于大拉练我还是觉得小拉练更痛苦,有段时间我真感觉脑袋一直抽筋无法运转只能用双脚做机械运动。后来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吃的三个半馒头一会就消化完了,身上的能量也越来越少,只能在走的时候尽量把注意力放到与身边人的谈话上,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思想疲劳,不过回来的很长一段路都是韩振拉着走的,还真的特别感谢他帮我背了一路的包。等到了31号楼的时候非常疲惫,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进教室的时候鼻子红红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涌动。
最困难的可能是下面的时光,试讲环节,几乎是重中之重,准备时间不长,要求高质量,于是什么都不懂的我们开始疯狂的找资料,我选择的是数学,让我郁闷的是最后居然有6,7个人和我讲的章节一样。为了让自己过关,我至少自己在私底下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讲了不止20遍,同时拉着同学听了几遍,由于从来没有上台讲课的经历,我甚至不得不把我要说的每一句话写下来,然后背下来一遍一遍的重复,直到试讲前几天第六集老队员来听讲,这时候我才明白课堂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不是你用两言三语就能带过去的,无法预计的情况会将你带入广无边际的渺茫。那一次的预备试讲老队员说了我很多的缺点,颠覆了我的计划,让我觉得我的教案要大改甚至每一句话都要从新审视,而这时离我的试讲仅仅只有两天了。心情极度低落的我去后街买了很多零食,当我放下空空的零食袋的时候心也放下了,不管什么东西我们都应当只把它当做生命的一部分,若是成为全部了反而会过多的患得患失影响自我。于是我适量的修改了自己的教案,然后根据我听试讲时老队员的点评又对教案反复修改了几次,在几多风雨后终于让这件事过去了。于是乎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在4月25号的时候有老队员找我谈话,说试讲结果出来了,有确定了的队员,有离开的,有候补的,也有待定的,我就不幸的沦为待定的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心难平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自己内心调节很重要还是习惯性每天早上早操风雨无阻。没研究过人的周期,30号的时候真有点倦怠期的感觉,非常思念闲下来的感觉,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唯一不用担心迟到的就是少许时候早操之后还能回来睡个回笼觉。之后的五一打工让我又收获了些,自己找的兼职,每天站上9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脚很酸,第二天在碧沙岗遇到袁信和马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原来这世界不止我一个人在为此努力。那时候会发现自己很稚嫩,扛不起生活,当天在日记本里有这样一句话‘生活呀,你怎能让我像婴孩一样的迷茫呢?’现在看上去,倒是另一番滋味。
只要没有踏上去贵州的火车,选拔就永远不会停止。这样变废为益又紧接着脚步来了,前期精密的策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为团队尽自己的一份力各司其职,各擅其所。慢慢的瓶子越来越多,原来积小流真的可以成江海。有时候惦记着这个活动但到了收获的时刻却下起了雨这种情况也不少,每周二在各宿舍区门口,每周五在南公寓的活动已经悄悄的融入我们的生活,不知不觉我们习惯了这两天一两点吃饭,习惯了顶着烈日微笑着走向每一个路人,习惯了到宿舍收集满是灰尘的塑料瓶。渐渐地我们更加熟悉彼此,更加喜欢大家在一起的微妙感觉,我们是一群相似的人,为着某个目标苦苦挣扎,相互扶持。
在那个阒静的深夜,无数的星宿散落在苍穹,几个好友聚到西操场老地方或说或笑分享着彼此的喜乐。
若不是脚上大拉练时受伤的脚趾长出新嫩的甲片,若不是拇指上的淤血越来越少,若不是晒黑的脸又白了些,我就不会察觉光阴如白驹过隙,闪念间来到了六月,这个时段,每个人都挤出一段时间来排练节目,那时候是真正的繁忙,白天有课,晚上排节目到十点或者十一点,第二天早晨又是五点四十起床,如此反复轮回,相信每个队员都与宿舍阿姨很熟,因为不论是晨曦还是午夜我们总是特立独行一遍一遍的让她们开门。就在这样惆怅中不幸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六级没过,绩点下降些许。现实总是那么残酷而公平地给你打分。
我不是一个学习的乖乖女,对自己不够狠,对别人不够绝,老是忍不住宠溺身处异乡的自个儿那些与身俱来的小小贪婪,想懒惰的时候就可以一天不起,想沉迷的时候就放任自己,对美食的自制力为负数,对课本的兴趣度亦是溃不成军。但即使是这样的我还是希望做一个合格的大学生,一次性过四六级,不挂科,不补考,拿到自己能拿的证书,而这些仿佛离我日渐遥远起来,每天都忙得如无底洞一般,从一个地方平移到另一个地方,压力如黑浓的积云,天天盘旋在心头的上空,直至有一天暴雨哄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眼泪从胸腔喷薄而出,在电话里向妈妈涓涓的倾述,从开始强装坚定的问候到最后全盘崩溃的呜咽。家永远是一个为你开门的港湾,不论外面有多少风霜雪雨,坎坷流离,它都静静的矗立在我心中,撑起最窝心的人间天堂。那时候,无论我是失败了,摔跤了,丢脸了,没能力了,甚至招人鄙夷了,家都无条件的接纳我,像是对身陷罪孽之渊的一种救赎,那些淡淡的话语就是佛的扶度。
极度的波澜之后,便是清宁的静默,只有从内心驱除恐惧之后才能获得恒远的安顺。经过这次的疗伤变得淡定很多,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完不了的事,在这样的洗礼中第五次全体动员大会结束了,仿佛一下子卸下担子的纤夫,茫然而无措,一头扎进期末的浪潮之中。漫天飞舞的试卷,花样百出的复习题,摇摇晃晃的自习心。
那个注定无眠的夜晚,12页的食品导论作业还没抄完,3张实验报告还没写完,老队员说想找我谈谈,诧异,惊奇,忐忑,隐隐不安,几许情绪隐约浮现在心头某些事情命里有时终须有。留郑是什么意思,我不愿去揣度,不愿去思考,逃着让自己离开这两个梦魇附身的词。之后的一段日子所幸有紧张的期末考试几乎将我所有的时间霸占,不留任何缝隙的我便无力去纠结心底的夙愿,机械制图的成绩与及格轻擦,那个通宵我守着八号楼,看着蓝白色在天边氤氲,夜幕在燎原的星火下分外透澈。
这注定是漫长的等待。亦是我甘愿承担的罪孽与福祉。
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抵达贵阳金阳汽车站是在7月19日的上午,与兰兰他们会合后便踏上我支教的路途。在陌生的国度只能摸索着前进,也所幸有老队员们相伴,减轻了不少无措感,大约五个小时的奔波,抵达惠水县大坝乡,面见几时未见的人儿,竟如许久没见的亲人般慌乱,不知如何表达思切。他们穿着规矩的队服,带着队帽双双击掌欢迎,口里也喊着欢迎光临,我们就这样融进这个家里。
当天下午就开了一个冗长的会议,一个个的情绪都像是被压制很久的怒狮,激烈而亢奋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初到的我就疑惑而生硬的开完会,结束后熟悉熟悉了学校,晚餐吃得很好,看着他们一个个亮铮铮的眼神我在想他们到底是有多久没吃过肉了,很明显的男生大多数都瘦了,夜晚的时候我才知道阳阳晚上是睡在厨房的,由于火炉透风,他每两个小时就得换一次煤,每天早晨四五点就得起床给我们三十来个人做饭,每顿饭菜和我们日常生活盐的量差不多的油,和油的量差不多的盐,当时入口却觉得异常的甘美,而那段时间阳阳就没睡过一次完整的觉。当天晚上照常10:30的例会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份新鲜感就被老队员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震惊。别离的情绪,愤怒的不解,质疑的猜忌,那天晚上几乎每个人都是两点以后入睡的或者整夜无眠,第二天依旧如常的早操。
第二天第一次出去调研,蜿蜒颠簸的山路阻挡不了我激动的喜悦,一家一家的走访,带着馒头和榨菜,中午的时候便寻个阴凉的地方咀嚼大家自己动手做的馒头。下午调研完毕就往回赶,又开始用电脑整理一天的调研资料。
离学校不远处有三个淡水水池,两个小的,一个稍大,队员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能私自外出,也只有调研之后才能成群结队的去水池洗洗衣服,洗洗头,并且只能在半小时内完成,在学校头发不允许披散,怕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过了两天就转战摆榜,一路上的绿水青山甚是养眼,依旧是十几个人住一个宿舍,每两人睡一张床,被子,褥子,床单都是自己带的。相对于大坝,摆榜的孩子更加贫瘠,很多家庭都依旧住着木房,下层是牲畜卧室,上层则是全家的暖床。牲口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全家的宝贝,孩子们时常需要出去割草喂养马,或者出去放牛。下雨天的时候,屋里漏雨沾湿孩子的床孩子就没办法睡觉,只得起身到一个干的地方去,但他们对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抱怨或者不满而是惯性的习以为常,类似这样的窘迫还有很多,调研几天之后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屡见不鲜了。或许这就是我们小人物的悲哀,我们从来都是无能为力,一些我们不忍目睹的事情,并不会因为我们的不堪而延迟了脚步,我们需要遗忘并且继续生活下去,尽管我们知道这样的过程对于他们来说将是惨烈无比的,亲人的逝去对于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个坟墓,而对于那些孩子来说,或许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为坟墓。
地域的差异,饮食的隔阂,在平常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察觉,但自从到了摆榜身上开始蔓延湿疹,原本以为就我一个这样,后来发现大多数女生身上都有而且还不少,有时候痒而恨不得能把这块肉剜去,但这样一来是不是整个身体就剩下骨头架了?即使这样疲惫至极的时候依旧是倒床就睡,每天都好像睡不够的样子,总是贪念平整的床铺。身体素质也在急剧的下降,在郑州的时候跑操场五六圈也能跑下来,但在那边的早操刚跑一会就开始气喘吁吁,路上时不时还有狗吠,学冰老是第一个站出来与狗搏斗的,他是安全负责人,身上承担着我们不能想象的重担,但凡有一点与安全相关的意外,他就胆战心惊,也许只有平安到达郑州之后他才能把那颗饱受惊吓的心安安稳稳的放到肚子里吧。
离开贵阳的前一个夜晚,我们在一个体育场打地铺,人生中第一次露天睡觉,贵阳的星空不若摆榜的清亮,对于刚从一个类似山顶洞人的生活转换到现代化都市的我们,每个毛孔都急切叫嚣着去超市疯狂的购物,我们也确切的这样做了,像是双眼放光的恶狼走进一群弱羊之中。夜空降临,男生每两个小时轮流守夜,照看安睡的我们和行李,包括在火车上也是一样,当值的人就站在过道笔直的站着军姿,在我看来队里的男生真的就是不辞辛苦为大家的老骥,勤勤恳恳的耕作,最珍重的话或太过沉厚的唇舌对他们来说太轻薄。
刚到郑州火车站就有老队员和顾委迎接我们,很贴心的送上了西瓜,相聚一堂之后彼此流连,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归。刚到宿舍,打开洗面奶的瞬间,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时空交错感,仿佛那段日子就是一个梦,那大片大片的山脉,颠沛流离的路途,饱经忧患的孩子,是一场镜花水月吗?照片上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褴褛的衣衫无一不提醒着我们遥远的黔南还有一场牵挂。
越来越喜欢平淡而朴真的实切,沧遒之中透着真理的果实,原始的简朴滞留让我尝到悠久浓香的生活味,再完美的人也都不过是世间浮萍,匆匆来去,历史留名的古来甚微,滚滚红尘有此一朝,满足我们的臆想,偷渡妄劫的灵魂,就此一生也不荒芜。